窗外传来女子哭哭啼啼的声音,完颜宗干皱了皱眉道:“这宗贤近来越发不像话了,倒让帝姬见笑了。”
我坐在他的对面,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道:“王爷这次可错怪了他了。”
“哦,此话怎讲?”
我心道:这个老狐狸,分明就是借故想来问我,绕这么大的弯子。不过话说回来,女真人大多直来直往,这宗干却是异类。别的不说,他从小就喜欢中原文化,特意和行脚的宋朝商人学了汉语,最近他的施政方式也大多遵循着宋朝的制度。纵然有我从中出谋献策,但也要他认可方行。
但眼下我不想因这些小伎俩戳穿他,毕竟他对我是越来越言听计从了。
于是我微笑道:“这韦氏是我让宗贤大人抓来的。也是我让他们每日欺负她的。”
“哦,不知帝姬此举是何用意?”
这才是他真正想知道的。
我又拿起杯子道:“王爷请看,这样的杯子,这桌上有好多个。”说完我将杯子往地上一扔,摔得粉碎。
他先是一愣,然后又拿起一个杯子,倒上水递给我。
我笑道:“和聪明人说话,就是轻松。”
宗干被我一捧,也笑着说:“是帝姬比喻的好。就算方才那个杯子碎了,只要我们手里有很多杯子,就不会没有水喝。”
我看着窗外道:“宗翰大军就要出发,若是他能灭了赵构,那韦氏便没了用处。可是,万一他未能竟功,那么韦氏控制在我们手里,将成为很重要的一个杯子。王爷现在知道我请宗贤大人请来韦氏的用意了吧。”
他点头道:“不愧是赵军师,思虑总比常人周全。”窗外韦氏的声音又凄惨起来,估计又被在人殴打了。
宗干听了片刻,忽然问道:“本王一直有一事不明,想请教帝姬。”
我默默地喝水,心里猜到他要问什么了。
果然他问道:“我们女真人便不说了,帝姬毕竟是赵佶之女,为何对赵宋之人如此心狠?”
我猝然抬头,他被我吓了一跳。我的眼神里,满是仇恨之火。
深吸一口气后,我换过一副表情,娇笑道:“人都是自私的,王爷说是么?”
“这么说也对,看来帝姬是不愿意被他们连累呢。”
他怎地尖锐起来了?估计我让宗贤抓韦氏而未事先与他商量,多少让他有点不满。
我站起身,走到他身后,轻轻地拿捏着他的肩膀的穴位,柔声道:“王爷终日为国操劳,小女子又怎忍心事事麻烦王爷?再说身为王爷幕僚,自当默默为王爷奉献才是。”
他被我捏得浑身舒泰,忍不住握住我的小手道:“帝姬何必解释,本王怎会怪你?”
我本能地抽手,他居然握得更紧了。我略一思忖,岔开话题道:“王爷可还想再要另一个杯子?”
他果然被我引起了兴趣,问道:“帝姬请说。”
我先是白了他一眼,然后娇嗔道:“你以后再轻薄我,我就什么都不跟你说了。”
他尴尬地松手,自嘲道:“帝姬诱惑力太大,本王抵挡不住。”
我“哼”了一声,然后正色道:“我听说太祖皇帝的嫡长子完颜宗峻英年早逝,他的儿子完颜亶便交由完颜宗望收养。如今宗望又死,这孩子如今年方八岁,着实可怜。”
宗干是个聪明人,闻言点头道:“是啊,这孩子与本王也非常投缘,不如本王向皇上请求,将这孩子交由本王来抚养。”
我笑道:“一个太祖皇帝的嫡长孙,可是香饽饽呢。我要是王爷,必然不肯让别人捷足先登的。”
他是个一点就通的人,于是起身道:“本王即刻入宫去见皇上。”
我略作一福:“王爷走好。”
待他离开后,我坐在镜前,看着这张美丽到极致的脸。
在我越来越清楚我已经变不回去的时候,在我为了防止他人起疑而不断展现女子性情的时候。
这样的我,还是方勉吗?
难道不但身体是柔福帝姬的,就连灵魂也逐渐变成她了?
突然想见叔公,只有在他面前,我才是方勉。
我换过一身粗布衣服,又卸了妆,然后来到韦氏的住处。
“贤妃娘娘,是我,柔福。”我轻轻地拍门。
里面传来她下地走动的声音,然后“吱呀”一声,门开了。
韦氏其实今年不到四十岁,不过经过了这一年的折磨,憔悴了许多。她其实姿容一般,当初赵佶也不宠爱她。若不是赵构豁出性命主动请缨出使金营和谈,赵佶大喜过望,补偿性地封韦氏为贤妃,恐怕她至今不过是还个婉容而已。
她见到是我,眼角又湿润起来,毕竟在这个府里,只有我“对她最好”了。
进去后,我从衣袖里拿出两个馍馍和一块肉脯来:“贤妃娘娘,您一定饿了吧,快吃吧。”
她当然会饿,我之前让宗贤找籍口说她犯错,不给她饭吃。
“柔福。”她虽然很想吃,可是被打怕了的她还是畏缩地问道:“你从哪里弄来这些吃的?会不会被他们发现啊?”
原来她是怕这些东西是偷来的。
我笑着说:“娘娘休怕,这些是个好心的女真妇人给我的。我舍不得吃,所以拿来给娘娘。”
她感动道:“唉,柔福真是个好心的孩子。到了今时今日还没有忘记我这个苦命人。”
我叹息道:“来到这里的,哪个不是苦命人?本就该相互照顾才是。对了,娘娘快些吃吧,饿坏了身子可不好。”
她听罢这才狼吞虎咽起来。
我又给她倒了些水,以防她吃得噎着了。
我刻意没有带太多,因为那明显超出了“柔福”的能力。
所以她很快就吃完了,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边的碎屑。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,她不好意思地朝我笑了笑。
然后她问我:“柔福,我在浣衣局听说你被金国的国相大人看中了?”
这事当时传得沸沸扬扬,也难怪她会问我。
我摇头道:“若真是如此,我又怎会被完颜宗贤抢来此处呢?依我看,是浣衣局这个所在太过凄惨,才会有些人编些个故事出来,权当苦中作乐罢了。”
她回想起在那里的生活,也不禁打了个寒颤。
我转移话题道:“贤妃娘娘,自上次落水后,柔福便失去了记忆。之前在宫里的事,总也想不起来。要不娘娘给我讲讲如何?”
我不想直接问她康王赵构如何如何,那样会让她起疑,便改问宫里头的事情。不过以她的经历而言,恐怕说得大多是她儿子的事情。而那些,正是我想知道的。
看着说起赵构就兴奋异常的韦氏,我心道:完颜宗干,这可不仅仅是你们女真人的杯子。于我而言,她是回我中原最重要的杯子呢。
叔公听完我这些日子的情况后,欣慰地点了点头:“勉儿,你做得很好。”
我笑了笑道:“叔公这次深入中原,可有什么收获?”
“勉儿,这次叔公的确获得了许多有用的情报。”当年的金太祖和现在的完颜晟,他们看重的就是叔公的渗透和刺探能力。经过这些年的苦心经营,叔公终于能够建立起一个庞大的情报网络。之前两次攻宋,叔公更是安插了很多人手进入了中原腹地,甚至,在南京应天府,也有叔公的暗桩存在。
“叔公,这赵构究竟是个怎样的人?”虽然听韦氏说了很多次赵构,但是她眼中的赵构是从一个母亲的角度出发,难免流于主观。我总觉得,真正的大宋新皇帝,一定没有那么简单。
“在赵佶诸多皇子之中,最有胆识的便是这康王赵构了。当初两次伐宋,宋廷都屡屡要求和谈。而完颜宗望提出让亲王级别的皇子出面,结果赵佶诸子无一人敢往,唯独这第九子赵构挺身而出,与宰相张邦昌一起赴金营和谈。完颜宗望以鼎盛兵锋镇慑之,那张邦昌吓得面如土色,瑟瑟发抖。赵构却神色如常,毫无惧色。甚至于金军骁勇比试箭法,不落下风。宗望甚奇之,疑其并非亲王,而是某将门之后。”
听到这里,我忽然涌出一个念头,并不自觉地念了出来:“人若有所求,胆子必然变大。”
“嗯?”叔公愣了一下,随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。
“叔公,这次两国再次交锋,前景如何?”
“自然仍是金军占优,但宋军也并非无一抗之力。先不说那李纲乃智能之士,便是如今的东京留守宗泽,虽已近七十高龄,却作战经验丰富,且能连横整个中原地区的勤王义军,其实力不容小觑。”
我微微垂下眼帘,轻声道:“李纲虽能却不知变通,我料赵构必予以掣肘,是以不足为虑。倒是那宗泽,有勇有谋,又是拥立赵构的功臣。有其镇守东京汴梁,即使以宗翰之能,也无法毕其功于一役。”
叔公沉默起来,可能并不信我的断语。
“叔公,此次还要随军前往河南之地么?”我换了个话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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